我国文化创意人才薪酬低 怎能撑起原创动漫产业

蛇年春节期间，由国内动漫龙头深圳华强数字动漫公司出品的《熊出没之过年》在央视少儿频道热闹开播。据收视数据统计，该片获得了3.85的高收视率，是央视少儿频道开台以来的最高收视率。

在位于南山区的华强数字动漫公司13楼的办公室里，《熊出没之过年》编剧、公司总经理刘富源在为好消息高兴的同时，也对公司创意人才的招聘感到担忧。他告诉记者，在国内，好的动漫创意人才极为稀少，且由于市场原因，整个行业的工资薪酬相对较低，稳定和培养人才的能力较弱，使得动漫行业求贤不易，且人才流动性较大，“行业里随时缺人，尤其是优秀的创意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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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

节后员工荒显现

在招聘方面，动漫公司即使再有名气，和金融、地产等行业的企业相比不占任何优势。

春节前后，在前程无忧、中国人才在线、智联招聘等网站上，众多动漫公司的招聘广告已经陆续发出。

深圳环球数码公司总经理肖勇告诉记者，“春节后可选择的应聘者较多，启动新规划或项目的岗位需求自然增多，是年度中比较重要的招聘时机。节后上班，很多同行公司首先做的就是在网站和QQ群发布招聘信息。环球数码为了抢先机吸引优质人才，春节前就已经提前启动招聘”。

对于华强数字动漫来说，新的一年里，因公司业务调整、新项目启动等需要招聘60名员工。“原本按照公司的实际需求，我们希望能够招聘100人，但是考虑到动漫项目的风险成本较高，同时人力资源匮乏，实际招聘时削减为60”。

动漫公司大多数岗位的招聘对工作年限和学历要求并不苛刻。华强数字动漫招聘一个角色造型师的岗位，只要求一年以上工作年限、大专学历，工作职责是可以在动画软件里绘制角色及道具，并对造型进行拆分和整理；根据角色性格特点，在软件里制作出符合角色个性的口型及表情；为角色设计并制作手型和脚型、带透视的手臂及腿脚；制作台本里出现的角色个性pose等。

从狭义的角度来说，创意是动漫生产最开始的环节，创意人才是动漫剧本构思、人物设置等前期工作的执行者。但在实际操作中，动漫创作是一个集体智慧协作的过程，在这条流水线上，前期创意、后期制作虽然有分工上的不同，但是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创意。

肖勇介绍，按理说，招聘的时候以创意为主要工作的岗位约占三分之一，但是相对于创意人才多少，动漫公司招聘时更注重应聘者在创意方面的专业知识和素质潜力。

除了网络招聘，动漫公司也会参加深圳市人才市场的现场招聘会。在综合性招聘会上，动漫公司即使在业内再有名气，但是相较于金融、地产等大佬行业的需求和待遇，显然不占任何优势。“综合性招聘会上，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是干嘛的。一些人知道我们公司、知道《熊出没》的人，对我们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但从很多投过来的简历看，完全是不相干的专业”，华强数字动漫人力资源相关负责人说。

“相对靠谱的招聘是在业内挖角或靠熟人介绍，但是这种行业内的人才流动数量并不充裕，”这位负责人说，公司近期成功招聘入职的人员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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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低薪、晋升少、成长乏力

“每天都熬夜画画，工资低且很少加薪，小公司晋升的机会少，成长的空间也不大。”

一边是动漫公司的创意人才荒，另一边却是动漫人才的求职困惑。

春节前，谢文辞去了一家动漫公司的工作回老家过年。春节过后，他回来深圳重新找工作。

“我喜欢动漫，小时候是看着动漫长大的。那时候看日本的漫画多，长大了就想从事这个行业”。90后的谢文读书时成绩并不太好，没考上好大学，便直接去了当地一家职业学校学习动画，学历相当于中专。

中专毕业后，谢文拿到了自考大专文凭。2010年，他来到深圳，在一家小动漫公司做画图工作，月薪2500元左右。2500元的收入在深圳几乎只够自己生存。谢文说，刚开始当新人的时候，并不太看重待遇，只是希望能够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是，在行业里待了两年后，自己信心全无。“每天都熬夜画画，工资低且很少加薪，小公司晋升的机会也少，从学习的角度来说，成长的空间也不大。其实，动漫公司底层员工是很惨的”。

业内人士透露，目前在动漫行业，刚毕业的新人工资水平一般都在2500—3000元。那些有工作经验的求职者，工资能达到7000元左右，也有月薪过万的，但那是凤毛麟角，整体算下来，平均工资也就4500—5000元左右。

谢文曾经的同事大多是85—90后，所在团队虽然没有出名的作品，但是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老板倒是想做原创，也提过目标，但是做原创投入太大，一直没有真正去做，很多时候是帮一些大的动漫公司分包业务，或者帮别的公司做动漫形象设计等”。同事来来去去换得很快，很多都转行去了广告公司、游戏公司。谢文希望可以去游戏公司工作，因为那里的工资比动漫要高一些。

业内人士称，同样一个普通员工，在让谢文梦寐以求的腾讯公司做游戏产业，工资会比从事原创动漫行业高出2000元以上。在这样的吸引力之下，不少员工辞职跳槽，甚至带走团队和资源。

“如果能够去腾讯，那真是好运气了。但是，腾讯对于员工有一定的门槛要求，并不是人人都能去的”。谢文是典型的“技术宅”，在找工作的过程中，他更多的是依赖网络，在与人打交道的时候，反而有些不善言辞。

“投了很多简历，大多数其实不合适，主要是工资待遇太低，毕竟我有经验。其实我是真正热爱动漫的，如果工资合理，能够让我的生存压力没这么大的话，加班加点我也愿意”，谢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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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滞后，人才整体水准欠佳

沉寂多年后的中国原创动漫要再次腾飞，人才是关键。令人遗憾的是，目前的人才素质滞后于创意工作的要求。

中国原创动漫并非扶不起的阿斗。多年前，一部中国动画《大闹天宫》惊艳国内外观众。在今天的审美眼光下，这部动画片仍不逊色，并被奥斯卡电影金像奖最佳视觉效果奖得主安东尼·拉默里纳拉一再推崇。

沉寂多年后的中国原创动漫要再次腾飞，人才是关键。令人遗憾的是，行业目前仍处于人才素质提升滞后于创意工作水准要求的阶段。

按照环球数码的求职要求，一个合格的入门级创意人才需要具备的素质和技能是“想法新颖、能写会画和表达”；一个核心级的优秀创意人才需要具备的素质和技能包括“对业内影视动画阅历丰富，善于推陈出新，技能需要精通创作软件，通过编写文案、绘制草图或视频表达创意概念，具备较好的讲解阐述能力”。

肖勇说，对于第一类人才，公司会给他们最好的环境和氛围；对于第二类人才，公司则会开出业内最高薪酬待遇，但更值得珍惜的是获得新项目中担当主创的机会。但这类优秀的人才并不容易找到，肖勇认为，目前尽管年轻人的创意越来越新锐和开放，但是深圳乃至全国都没有涌现出特别知名的编剧和概念设计师，“中国动漫教育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学校里学的都是创意理论，但是真正吸引人的动漫需要贴近真实的生活”。

从动漫行业发展的历史来看，中国的原创动漫起步虽然并不晚，但发展过程中却由于各种原因滞后。

30年前，深圳的动漫从承接外来加工开始。2005年之前，从业者们都怀着比肩好莱坞的理想老老实实做原创。2005年之后，动漫行业被广泛认为是最有前途的朝阳行业。

“就像当年炒作IT行业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投身动漫，整个行业都很浮躁。很多学校甚至理工科、师范、矿产学院、林学院等都在开设动画专业、培训学校，而且学费尤其昂贵，这使得学生们对于这一行业薪酬的预期极高。但是，学校师资力量不足及教师自身不专业等缺陷造成了学生们的不足”，肖勇举例说，比如春节后4个应聘者里，只有一两个能够招进公司进行培训，而且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从业者，还需经过自身的努力和不懈的积累。

这样的观点也是企业共识，刘富源毫不讳言：“员工表现出来的水准决定了他的薪酬，如果连基本的技能都不会，最简单的要求都达不到，怎么能要求公司给予高工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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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梦想支撑能走多远？

刘富源常常和员工谈的是“我们做的是中国最好的原创动画片，我们要做中国最牛的原创动漫电影”。

华强数字动漫公司300—500人的规模在行业中并不多见。

在华强数字动漫，对于刚毕业的新人，公司会安排入职后的专业技术培训，同时给予适合的薪酬回报；对已有工作经验的求职者，基本薪资会有不同幅度的上升。如果能够成为公司的核心骨干、部长、导演等，工资等级会相应提高。“公司里收入高的，基本都是资历老、工作能力强、专业技能过硬的员工，这样的人力资源我们几乎很少在专业院校的应届毕业生中看到”，刘富源无奈说道。

“不同工种的工资会有所不同，相对来说，公司给予做前期创意策划员工的薪酬要比技术工种的工资略高一些，但是核心技术人员的薪酬也比较高。总体来说，公司大部分员工的待遇在行业中算是在平均线之上，核心员工的薪酬相对偏低，但这和动漫行业薪酬的浮夸虚高现象不无关系”，刘富源说。

尽管如此，他坦承，与其他创意行业相比，动漫行业的工资实在是太低，这直接造成了动漫公司无法吸引优秀人才。“很多时候，做原创动漫要靠理想和热血才能坚持，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坚守”。

不管是刚进公司的新人或是公司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刘富源常常和他们谈的是“我们做的是中国最好的原创动画片，我们要做中国最牛的原创动漫电影，我们是心中有梦想的人”。

让刘富源觉得欣慰的是，公司的同事一直都坚持梦想。“新人从业一定时间后，经验的不断积累不仅让他们获得更多的技能本领，而且能提高收入，让他们在坚持梦想的同时，得到良好的薪酬回报”。一位他从深圳大学招聘到公司的员工，来公司两年没有怠慢消极，始终保持着勤勉上进的工作、学习态度，不断进步，最终成为了公司的技术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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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高企业盈利提升员工薪资

“真正热爱原创动画的人还需要忍耐和付出，因为动漫仍然是朝阳产业，原创动漫正在高速发展。”

杭州师范大学国际动漫学院副院长夏烈在谈到动漫行业新人薪资普遍偏低时曾表示，动漫行业大多数还是中小型企业，企业没有利润，才会压榨员工的价值。

深圳的动漫行业已有30年历史。目前，深圳有300多家涉及动漫的企业，而这些企业大多与广告、设计有关联，单纯做动漫的有100多家。近年来，深圳的动漫产业发展势头仍然快速。数据显示，2011年，广东省动画产量42164分钟，深圳共23683分钟。2012年，深圳生产了18部动漫作品，产量达到了11957分钟。

产量虽然增长但质量仍然堪忧，随着承接香港及好莱坞动画制作的外包加工业务的不断开展，深圳动画企业的技术已经逐步更新到国际先进水准。但是，在内容和创意方面，叫得响的优秀原创动漫并不多见，真正能够在市场上有所斩获的也寥寥无几。

“国内原创动漫公司的生存极为不易，对于原创的投入肯定受到影响。为了生存，很多企业必须去做代工和加工等商业项目，这样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随着动漫产业的壮大，政府也出台了诸多政策扶持动漫企业，但在肖勇看来，这些政策没能改变动漫企业的生存现状，也无法使企业员工从中受益。因为政策扶持以产量为指标，影视作品数量激增但很多粗制滥造，只出现了极少数好作品。

肖勇表示，目前国内的原创动漫公司都还没有找到收回资金的有效渠道。“通行的方式是做了片子卖给电视台，或者做动漫形象衍生品。但是由于播出平台的限制，在电视台播出的收入很低，一般一分钟只有一千块钱左右；在衍生品方面，国内的知识产权保护仍在起步阶段，很难收回资金。

行业现实摆在眼前，刘富源说，真正热爱原创动画的人还需要忍耐和付出，因为动漫仍然是朝阳产业，原创动漫正在高速发展。刘富源还说，近年来，国家为原创动漫的发展营造了良好的发展大环境，国内媒体的购片价格已经在不断上浮，海外市场对国内动漫的反馈也越来越好，原创动漫的发展前景乐观。当动漫市场不断成熟、动漫企业的收益逐渐提升后，相应地，动漫创意人才自然会得到更大的薪酬回报，也会获得更大的职业成就感。